荒生果海

大海 梦呓

人一生所追求的是生命终点最后那片海吗

耳边弥漫着大海拍击沙滩的声音，我艰难地睁开了眼，感觉身上黏糊糊地，四周的环境很陌生，像是三亚一般

海风微微地吹过，棕榈树沙沙作响

“这...是哪？”

我费力地支起身子，金色的阳光在海面上蹦着，发出闪亮的光斑，反正不是国内

难不成是梦？

我带着疑惑向前进，松软的沙子，海鸥鸣叫的声音，更加让人确信不是在现实中，毕竟哪里会有如此的美景呢

海盐的气息钻进我的鼻息，这个味道还真是真实啊

前面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朝着我走来，蓝黑色的妹妹头，有些黑的皮肤，带着一双蔚蓝的眼睛

我尽量笑得和善

“小弟弟，这里是哪啊”

“那不靳斯，你是来这旅游的吗”

凑近一看那双眼睛纯粹地让人不敢相信，与面前的大海如此地相似

“大概吧，说出来你不信，我连自已怎么来这的都不知道呢”

“我信。”

我惊讶他会相信自已毫无逻辑话语，转念一想梦中的东西不正是无逻辑吗，我便不再追究了，只是想越过他走到梦的尽头

“姐姐来到这一定是有什么人在召唤你”

他没理由地冒出这话，我对他笑了笑

“我还真想见一见这个人”

“会见到的”

他坚定地盯着我，我不禁来了兴致

“你知道哪里可以出去吗”

“出去？”

“对，我现在在梦里，只不过我该醒了，所以问问你这个梦中人”

听到这个应该会发怒吧，还真是充满恶意的话，这样的自已让我吃了一吓，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下

“那就掐一下自己吧，听说做梦只掐自己就能醒来”

我听了，便毫不犹豫地重重地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虚幻，耳边的声音开始消散，我向下坠去

少年的眼闪耀地发出蓝湛的光

“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不受控制地大喊

“布加拉提，我叫布鲁.......”

“布加拉提！”

我猛地坐起，身边是在叮叮作响的闹钟，那团灰尘依旧躺在灯罩上

梦之后的生活恍若隔世

我一整天脑中都是少年的模样，那双眼睛仍映在其中，他的声音为何如此令人难忘，我是个不善记梦的人，可这番场景却时不时出现于脑海中

我竟有些期待再次看见他

夜晚的来临所带来的却是一片漆黑

醒来时我在哭

为什么？像是在水中窒息.....那个少年啊，与海水一般温和的少年啊...

一个多月过去了，我没有再次梦见他，渐渐地淡忘了他，只是在某一刻闪过他时，他的模样清晰仍依然在脑中刻着

六月的城市是多变的

早上还是万里无梦的晴天，而现在下起了淅沥沥的雨，我站在公司门口，晓有兴趣地看着街上人们的慌张，大家显得杂乱又热闹，人群簇拥，一个身影闯了进来

那个男人在黑头发黄皮肤中的人群显得格外突显，他不慌不忙地向前走，任由雨淋湿他

“布...布加拉提！”

我猛地向前冲去，不会错的，那个身影，即使不再是少年，一定是他！这一刻我已经不在意任何东西了，只有他

结果自然是毫无所获

我甚至连湿漉漉的头发都未擦干，躺在了床上，不解地望着天花板

“那是吗...不吧”

自我怀疑，不愿相信他的存在

“也对，梦中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

窗外依旧嘀嗒着小雨，这车水马龙的世间啊，每天重复着一样的汽车协奏曲，一样却又不曾一样的世间啊....

我床上沉沉地睡去

再次睁眼时又回到那片土地中

“又来了吗”

我苦笑，心中却又期侍着他的出现

“你来了”

他的模样如同我在现实中见到的一般，成熟了许多，其实这样的他我都不太有把握认出他，除了那双眸子丝毫未变

“布加拉提....”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庞，少年，不，应该叫男人了，比我想象地还要硬挺

“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早上好啊布加拉提先生，拿几个水果回去吧，为了感谢您上次的相助”

“布加拉提先生，求您来教训一下我家拉乔吧，他最听您的话了”

“请您把这筐鸡蛋收下吧布加拉提先生”

“布加拉提先生....”

他一出现在市场很多人聚集过来，看来他在这个小镇很敬爱，这让我不禁好奇他的职业起来

警察？

布加拉提边笑边嘴上说着

“谢谢大家，好的，我知道了”

一只手却轻拉起我向后退去，逃掉了大家的包围

“没事吧？”

我摇摇头，抬头问道

“你是做什么的啊，大家都很喜欢你啊”

他的神情很微妙，犹豫了一会，才吐出两个字

“黑帮”

我面露惊讶，毕竟在我所看过的国产剧中无不一将黑帮描述成超级大坏蛋，无恶不作，不过...我转念一想像布加拉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以他那温柔散发着光芒的性格也会爱人爱戴吧

我对着他笑笑

“只要是你的话，我想无论是什么样的工作，你一定会为大家着想的”

布加拉提开心地笑了

明明他对我笑过了那么多次，甚至是一直带看笑意，可为什么我觉得他现在才叫笑着的呢，布加拉提

“这家餐厅有很好吃的玛格丽特披萨，来吧”

他推开了餐厅的门，要了两份意面和玛格丽特披萨，我有些坐立不安

“怎么了”

他注意到了，即使我伪装的没什么破绽

“不，没事，我只是饿了”

多么拙劣谎话，布加拉提却信了，他真的信了吗？没有，他也知道的...只是我们都不愿面对，如果真有神明的话，让时间凝固于此吧我可以什么也不要，只要在这一刻就好

只要在这一刻，我能满脸笑意看着他的脸庞，而他也可以用眼睛看着我

时间，再慢些吧...

“我要走了”

“我知道”

“布加拉提...”

他又露出那幅像小猫般受伤的神情，让我忍不住抚摸他，这次却透过了他的身体

“我会一直一直在这等着你！所以请你，请你一定要再来...”

啊...那双眼睛....

窗外的雨变得大了

我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握了握

“布加拉提....布加拉提！！”

我嚎啕大哭，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啊..

心中止不住的悲伤，比第一次的更为强烈的情感，为什么！为什么啊....布加拉提...

呼吸不过来了，可如果我死去了，是否可以再见到你呢？刚冒出这想法我就否决了，因为他不会同意

他会怎么对我说呢...

我浑浑噩噩生活着，只是机械地活着，我活着，仅仅是为了再次梦见他

我也曾去看过心理医生，她只说慢慢来，淡忘他吧，他只是心里寄托

我不信，他如此真实却又那么遥不可及，我又如何去淡忘？

三年，我一次也没有梦见他

可记忆都不断不断地加深，每个场面，每一句话都像被打磨过，刻骨铭心

“那不靳斯真美啊，那海水啧啧啧”

我听到了这句话，忍住心中的悸动，用带着颤抖的声线插入他们的对话

“那个...那不靳斯在哪啊？”

男同事见是我殷勤地说

“那个地方可美了，在意大利南部呢....”

他说什么已经不重要，我应付了两句，冲到了洗手间，望着镜中的自己流出了泪

“终于，终于，你是存在的啊....”

我激动并害怕着在电脑打出那不勒斯的名字

所跳出来的海景中，是那么熟悉

我抽咽着，他存在，这一点便够了

我又梦见了

只是这次是在一个教堂中

布加拉提被洞穿了一个大洞，躺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流着鲜血

我被这一幕吓傻了，瘫坐在了地上

“布加拉提？”

诺大的教堂立马形成了回声，我惊恐的捂住嘴，朝前爬去，想见他！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我害怕地一个翻身躲到了椅子后，露出一眼睛观察情况

“布加拉提！！”

一名金发少年飞奔到了他的身旁

“我...我这就用黄金体验治好你”

他身后浮现黄色人影触碰到布加拉提的身休时，他的伤便愈合了，很快那个大洞被补好了可布加拉提依旧一动不动，少年很快手忙脚乱了起来

“不...不是吧？”

突然一个透明的人影出现在我面前，我差点被吓得叫起来，仔细看原来是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冷淡地向前走着，透了椅子，来到了躺着的布加拉提身旁，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说  你不应该来这里

他动了起来

“咳...乔鲁诺，快把大家叫进来”

场景再度化

我看着他们的选择，有人离开，有人跟随

我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战斗，有人的死去，而有的人存活

最后的场景定格在了一个斗兽场内

雨滴从脸上顺落，他躺在雨中

血顺着雨水流出

他的眼神空洞，像死去的人一般，我不可置信，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终于来到了他的身旁，我无助的呆呆地望着，双手不由颤抖着

那具曾温暖的身体...如今都这么地冷...好冷

为何在梦中还会感到冷？

雨依旧无情地下，一滴又一滴早已侵湿了我的衣服，我在这场雨中瑟瑟发抖，在心中祈祷着神明，祈祷着他再次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我

“神啊...上帝啊...无论是谁，只要救他就好

那怕，让我付出我的生命也好啊...”

又醒了

外面也下着雨，真冷啊

极度的悲伤让我不再相信这个所谓的现实，我拿起一旁的闹钟奋力地砸向了墙，它变得支离破碎的。我只是蜷缩在被子里，死死的盯着它的“尸体”

脑中的思绪不断的翻滚着，只有一个念头被磨得闪闪发光，所有的东西好像都掉在了地面上，只有那一句话依旧还挂在心中

如果让我付出我的所有，能够再次见到你的话，那么一定是一笔很不错的买卖吧

布加拉提，我想见你

我一定要去见你，我一定要找到你

我花了一周的时间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

我辞掉了我的工作，拿着我的积蓄换来了一张去意大利那不靳斯的票

很傻吧？可如果这样能够见到他的话，即使被说成傻子，我也很乐意

在飞机上，我看着窗外的云层，心中堵塞一股难以表达的感情，我尝试咽下去，却有了的更多

即使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旅途

即使最后我还是没能找到你

即使....

但是如果可以亲眼看看你出生的地方，成长的地方，让你那么心系的地方的话，我想我不会后悔的

我找了一个导游，他是意大利籍的华人，等我下飞机时，他正在机场上招着手寻找我

典型的亚洲人面孔，属于那种放在人群里面就找不到的脸

“小姐，您是在寻找什么吗？”

“我在寻找一个人，而我只知晓他的姓氏”

他显得有些惊讶，却还是为我送上了美好的祝福

“愿你能找到他”

我们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那不勒斯寻找了两周，我也尝到在梦中未能品尝副的意大利面和披萨，只是味道没有我想象中的好，似乎还缺了什么东西

“小姐，再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您还知晓他其他的线索吗？例如样貌什么的”

“我，将他的面容深深的刻在心中”

“那太好了，我想我有个朋友能帮您的忙”

他将我带到了一间昏暗的屋中，到处都是撒落的颜料和酒瓶，甚至还有纸张揉成一坨随意的丢弃在房间里，他为我找了一把还算干净的椅子，虽然上面还是有很多早已风干了的颜料

他的朋友走了出来，一头金毛黑色的皮肤，健壮的不像话，我有点害怕，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坐在椅子上

我听不懂意大利语，只能坐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他们的对话

那个男人搬来了一块画板

“好了，小姐，您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想象着您和他记忆深刻的地点，还有他的面貌，一定要越仔细越好”

我点点头，闭上了双眼

他的面貌怎么可能描绘不出来，每个日夜，与他相遇的情景总是在我脑海中重现，那样的打磨让每一份记忆都变得清晰...

当我睁开眼时，那个男人已经将了一张画纸递给了我

分毫不差

那家餐厅，还有他的相貌

栩栩如生

.........

他们讲了很多

“小姐，走吧！我已经知道目的地了，幸运的事，总会在坚定的人身上发生，小姐，他确确实实在那不勒斯存在过。”

我心中那块石头终于放下了，是的，他存在过，这不是我的一个梦，这是现实啊，他存在过这样就够了，就算我去那个地方并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地，咣当一声

眼前的景象逐渐虚化，我倒在了地上

“布加拉提....”

当我再次睁开时，已经在医院了

“您没事吧？”

我摇摇头

“我们去找他吧”

“可您的身体....”

“不，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我正准备下床，一位护士突然出现了门口，她敲敲门，开口说了一些什么，他走过去，护士对着他耳语了一番，又随既摇了摇头

“小姐，您需要静养”

“ ...是不行了吗？可是我好想见他 ”

他欲言又止地垂下了手

“他也不会希望您为了他而如此拼命”

“你走吧，你不会明白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触碰到他，那怕只是一块他曾踏足过的沙子。你明白吗！我并不奢求他为我存在！我只要...亲眼看看他所见的风景...就好了...”

我忍不住对他吼，再次落下了那没用的泪水，他站起身来意大利语说了一句什么

“愿你能找到他”

然后对我着点了点头，慢慢的退了出去，他走了

微风透过未曾关紧的窗户抚摸着我的脸颊就像布加拉提在宽慰我般..

我为我的无力而愤恨

我的身体健康直线下降，不用护士说我都能感到自己的虚弱，无论日夜我都在咳嗽，发冷，止不抖动

那张画被我塞进了抽屉中

我是个软弱的人啊

对不起...布加拉提

那天，阳光很好，通过了窗户折射在了医院的大理石上，闪闪发光，遇见他好像是个偶然，又好像不是，好像冥冥之中命运就一定让我要找到他

一个金色的身影从我身边擦过

在那一瞬间，我猛地一回头对那个人影喊道

“乔鲁诺！”

他慢慢转过身，面露不解

“您是在叫我吗”

我听不懂他讲话，只是一个劲的上去拽着他

示意他往我的病房走，他虽然看起来很不解但还是很顺从的跟着我的脚步

我从抽屉里翻出了那张纸

“这...布加拉提？！！”

听着他口中发出那个音节，我猛的点了点头

我用着我高中时早已快要忘光的英语

“我想找到他”

乔鲁诺沉默了，说了一大串我听不懂的英文

见我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直接抓着我的手臂就往外走

我上了他的车

感谢你，神

让我有了找到他的机会

在我死掉之前，如果能见到他的话

那也就死而无憾了

如果见到你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话，我想面对死亡的话，我也不会很害怕

乔鲁诺找来了一个男人，我看到那个男人身后浮出一个奇怪的身影

然后我竟然能听懂意大利语了，乔鲁诺也能听得懂我讲话了

“说吧，你怎么有这张画像？”

他坐在皮椅上，慎重地望着我

“我找人画的，因为我梦见了他”

他沉默着，我将我所经历的事完完整整的告诉了他

乔鲁诺听完并没有说什么，他表情复杂紧咬着嘴唇，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布加拉提.....他，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以为自己会再一次的崩溃大哭，情绪会不受控制，但我却意外的镇定的点了点头

“我想见一见他”

他将我带到了他的墓前，墓碑看起来和崭新的一样，根本看不出来经过了十年风呼雨啸

上面刻着那么冰冷的字

‘Bruno Bucciarati’

‘1980--2001’

我抚摸着那块碑石，好冰

可是我跨越了十年，终于见到你了

“布鲁诺，我可以叫你布鲁诺吧？”

我坐下来靠在了那块碑上

“布鲁诺，我一直一直都好想见你，在终于见到你了，真是太好了。总是在想见到你了之后要说些什么话，而见到你之后，好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抹了抹流下来的眼泪，感觉他正在和我背靠着背，同时说着话

“我们来说说话好吗？让我讲一讲我生活中的，你也讲一讲你发生的事吧......”

我坐了很久，感觉和他讲了很久话，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

“能找到你真的太好了，布加拉提”

我闭上了双眼，熟悉的海盐气息又钻进了我的鼻腔，好像耳边依旧能听到大海的声音

那个少年的声音...那双美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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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uno Bucciarati....”